第十六章_一银币一磅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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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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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你回家的时候客厅里空无一人。

  电视机还开着灯没有屏幕的荧光照着空荡荡的沙发上你打开客厅的灯看到马克杯在地上碎成几片。周围没有一点入侵的痕迹你脑中出现了几种非常可怕的可能它们一一闪现又被一一排除。在来得及想更多前你打开浴室门打开浴室灯看到雷米尔在里面。

  他穿着你买的毛线衫和长裤蜷缩在浴缸里以过去一样的姿势。雷米尔一直看着门的方向仿佛对你的进入早有准备好像他只是想回来重温一下躺在浴缸里的感觉似的。但雷米尔僵硬的躯体并不这么说当你走进他的视野他环抱膝盖的胳膊以一种不太自然的姿势松开像一个冰冻的包裹散架。

  你在一些难民身上见到过类似的情景他们为了逃生而躲藏在狭小空间里长期保持肌肉紧张等被搜救出来多半会肌肉痉挛或者硬直到无法动弹。需要长期潜伏的狙击手身上反而没有这种情况训练有素的士兵会控制自己的身体状况被吓疯的那些才会不必要地用力过猛。

  “你还好吗?”你说。

  你就站在门口维持着开灯的姿势声音轻缓如同曾经对待那些被搜救出来的难民。你进入工作模式说了类似“已经没事了”、“你安了”之类的安抚之词心中思索着发生了什么。你进门的时候室内漆黑一片雷米尔没关电视多半也没有关灯的空闲发生某些事时天恐怕还没黑下来。现在这个季节天黑得很早他已经在浴室里呆了起码几小时。

  雷米尔烦躁地摇了摇头你闭上了嘴。

  “够了别这么……”他说。

  雷米尔停了下来抹了一把脸。他讨厌的你的态度但你不知道他具体讨厌哪点。他比刚看到你时放松现在更趋向于难堪总是如此畏惧之后跟着难堪仿佛这是值得羞耻的事情。

  “这不是。”你说。

  “什么?”雷米尔说。

  “这不是你的错。”你说。

  “这他妈当然不是。”他咬牙切齿地说粗鲁地比了个手势。雷米尔的手微微颤抖你觉得这次主要是因为愤怒而不是畏惧。他伸手扶住浴缸边缘很快意识到哪怕撑着浴缸也不能平稳地站起来便又松开了。

  “那你为什么对自己生气?”你说“我见过许多幸存者很少有人像你一样勇敢。”

  雷米尔在你说话时皱紧了眉头仿佛你的话让他难以忍受。他显然不想听你谈这个就算他曾一五一十地将他的过去告诉你。

  不雷米尔只是告诉了你他身为人类的人生从出生开始到觉醒结束那之后他只字未提。你是那个清理他伤口的人伤口告诉了你留白的部分而他从未谈论。

  你们从不讨论这个关于雷米尔的遭遇关于你们对这桩事的看法。有人认为谈谈遭遇能让痛苦被分担另一些人则将之视为雷区你从来无法分辨这两种人。过去你只需要呆在原地等需要帮助的人去找你就好倘若一些人需要帮助却因为种种缘故不来找你你也只能对他们得不到治疗的后果表示遗憾——那是他们的选择不是吗?并非你分内之事。但雷米尔不行他独一无二你承担不起失败的风险。

  “人会因为被伤害而产生恐惧就像碰到火焰时手掌会向后缩这是非常正常的反应。”你企图理解他企图安慰他“疼痛与恐惧使我们活下来。你也并没有造成任何麻烦。”

  “有人敲门。”雷米尔迅速地说。

  与其说被你的安慰打动不如说他自暴自弃地招供好让你闭上嘴别再谈论这些事情。“上午的时候有人敲门。”他说似乎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打破杯子没关电视一路仓皇地跑进浴室在这里躲藏到现在。

  雷米尔有几天没做噩梦了风吹草动不会惊吓到他他的行动越来越自然像个在此借宿的普通房客。他相当顽强看上去对一切改变都在努力适应并且适应良好你便真的相信他正在迅速好转。

  “是附近的信徒。”你说“他们不会进来。”

  雷米尔胡乱点了点头抿着嘴唇你站在这儿说话的每一秒他看起来都比之前更不自在。你觉得他并不相信只是想让你走开。

  口头表述无法达成效果你只能先走开回到客厅清扫被打碎的马克杯。你照常做了晚饭做完后叫了雷米尔一声他没有出来。你开始独自进餐晚祷出门回来锻炼等你要去洗澡雷米尔才磨磨蹭蹭地走出了浴室。你热了热为他预留的晚餐去洗澡。洗完你走进房间打开第三只抽屉拿出枪。

  圣职者也有配枪只是在这种和平的小地方配枪的每次使用都需要做报告相当麻烦。这一把并非你的配枪而是当初雷米尔从某个姑娘手中夺取、用来轰烂自己脑袋的手枪。当晚你将血淋淋的雷米尔与血淋淋的枪都带了回来现在他们看起来都干净又完整。这把枪里还剩五枚子弹应该够用。

  你回到了客厅雷米尔还在用叉子戳着晚餐心不在焉毫无胃口。现在这个天气食物多半又凉了。你坐到他对面他抬头看了你一眼加快速度把剩下的食物塞进嘴里。他吃完的时间是晚上十点三十七分刚刚被你放出的圣鸽保证了方圆一千米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很好。

  “请跟我来。”你对雷米尔说。

  雷米尔迟疑地跟在你身后离开客厅走过玄关来到门边。你打开门穿堂风让他瑟缩了一下。

  “冷吗?”你问。

  你走向雷米尔他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住。你与他错身而过去衣架上拿下一件外套披到他身上他僵直得像另一个衣架。你走出门雷米尔没有跟上来他站在门里看着你脸色苍白。

  “请不要担心这里没有其他人。”你说。

  这保证没带来任何效果雷米尔抓住外套的领口抓紧了仿佛敞开领口也冷得不行(他为什么不扣上扣子呢)。他盯着你用那种这些日子来用过无数次的探寻目光——比平时更加努力你仿佛能听见他的脑袋拼命转动来寻求你脑子里的随便什么东西。你站在原地与他对视坦然地任由他挖掘。

  你不知道雷米尔读出了什么一两分钟后他垂下了眼睛。他断开了视线接触目光游移了一下你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莫名获得了一场并未预期的胜利。一头老狼在对峙中移开目光垂下尾巴露出咽喉它又老又病无力再应付任何战斗。

  “我很……抱歉。”雷米尔干巴巴地说看着地板“我不是有意的。”

  “什么?”你说。

  “杯子。”他说舔了舔嘴唇“我会赔你如果你需要任何……”

  “请不要在意明天我会再买一个的。”你说“那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

  “噢。”雷米尔说“好……”

  可他看起来并不好他的喉结动了动很快地眨着眼睛苍白如幽灵。你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外面想知道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你所不知的洪水猛兽。夜晚如此安静你将此前的半夜枪声与恶魔事件部成功地揭了过去周围的居民们在松了口气之余晚上更加门窗紧闭早早归家早早上床对夜幕毫无好奇心。这条街道上空无一人窗帘遮掩着每一扇窗圣鸽在附近巡逻你的准备非常充分哪怕有一打恶魔在这块地方载歌载舞也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我我不会碰任何东西了。”雷米尔很快地说“我可以呆在浴室里我哪里也不会去……”

  “你不用待在那里!”你连忙说“你自由了我无意拘谨你。”

  你连续两次打断了他这相当不礼貌可是你实在太过困惑急于解释。为什么雷米尔突然这么说?发生了什么?你做错了什么吗?你感到坐立不安手足无措瞧啊当你做了规则之外的事情这就是后果:没有正确答案。没有一本经书、一个导师给过你标准答案不按照标准章程来事情就会变坏。

  你的回答让雷米尔的脸色灰败下来他眼中那点火花不再紧张不安地跳跃更糟它们完熄灭了。你几乎想要转头回去想着那样是不是能一切如初你的错误决定——无论它是什么——就能像没发生过一样消失。但雷米尔走出了门他不再说莫名其妙的话就只是走了出来。

  在你的预计之中这才是刚才应该发生的事情。你让他跟你来于是你们一起走出门简单明了不是吗?你尽力镇定地关上门掏出枪转头去看雷米尔这会儿雷米尔又直视你了带着某种麻木的平静像砧板上的鱼看着屠刀。

  你在这让人不安的注视中扣动扳机扣了几下毫无反应。“保险。”雷米尔说。你这才想起忘了开保险匆忙打开再次开枪。

  方才布置在门口的祷言能将枪声限制在附近几米的范围开枪不会惊动任何人。你对紧闭的门开了一枪子弹在门上滑开弹壳掉到地上叮当一声。你对屋子的窗户、墙壁和水管都开了一枪房屋在你完美的保护下毫发无损。还剩最后一枚子弹你将枪放进雷米尔手中。

  “你可以往这间房子的任何地方开枪。”你说“任何区域都有完善的保护轻量级枪械无法造成开放性损伤。”

  你在每次开枪时扫视雷米尔很高兴看到他的表情产生了变化尽管变化的方向不同于你的预想。雷米尔看起来越来越吃惊越来越困惑他接着枪看看枪又看看你完大惑不解的模样。你热心地去花园角落里拿起铁铲也塞进雷米尔手里说:“你也可以用这个试试。”

  “……什么?”雷米尔终于说。

  “光是单面墙上就有四十枚祷言每一枚祷言以七层结构排列不仅有针对恶魔的部分对高温与物理冲击等等都有优秀的防护效果。”你仔细地解说“理论上它能承受十次以上碎甲弹的攻击所以在这个最强火力仅限于轻型枪械的小镇没有人会不请而入他们进不来的。你可以试试看。”

  雷米尔呆滞地看着枪和铲子你看到明悟一点点爬上他的面孔。他猛地抬起头表情相当复杂许多种情绪糅合在一起像震惊像愤怒像希望你说不清。雷米尔吸了口气把你塞给他的东西都塞回你手里。

  “知道了。”雷米尔嘶哑地说“可以回去了吗?”

  你点头打开了门。

  雷米尔紧绷的肩膀垮了下去现在他看起来筋疲力尽外加劫后余生。门一打开他就钻了进去坐回沙发上抱住靠垫仿佛要在那里扎根。他看着你似乎你会过去抢他的垫子。你绕过以避嫌你拿起没收拾的残局听见雷米尔在轻声嘀咕:“你有病。”

  “我没有。”你反驳道“我很健康。”

  “你他妈绝对有病。”雷米尔回答声音大了点。

  他看起来吓得不轻或者气得不轻声音都有点哆嗦但无论如何这比刚才好得多。在你依然不知情的情况下你犯的那个未知错误似乎就这样过去了。你大大松了口气一样感到劫后余生没再去对你的健康状况作出什么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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