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睡狮_天道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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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睡狮

  申屠毅用了会儿功夫才接受“当红明星竟然是道行这么高的前辈”这一事实。既然双方都坦白了身份,而且互相觉得对方可信,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林景。

  “最先发现韩尽不对的,其实不是我们,而是一位首长。”他说,“你知道,出于各种目的,韩尽结交了上面许多人,但不是每一位都能被他唬住。那位首长发现他有可能心怀不轨,就派我们暗中调查。”

  “起先,我们只是发现他在捉鬼。靠玄学协会和家族的势力,他在华夏几乎每个二线以上的城市,都铺设了拘魂的阵法。魂魄靠近阵法范围,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入,如果有外强大能够抵抗的,会直接放出鬼将来抓,这些外强大的魂魄还会被训练成新的鬼将。”

  “我们深查下去,还没摸清他抓鬼的目的,但查到了另一些很让人震惊的证据。总之,韩尽案已经吸引了上层的关注,是现在最重点的案子之一,不只我们一个特勤组在查,几乎已经出动了局里所有人。”

  林景问:“另外一些证据?你们到底查到了什么?”

  申屠毅说:“出于保密原则,这些真的不能说。不过……”他小小提示了一下,“玄学家总是能知道各种各样的事,保密条例在他们面前有时候形同虚设。”

  林景知道,这意思是让他自己猜。

  他不用开天眼,仅是脑子转了转,就隐约明白了。

  他说:“不管韩尽为什么做那些事,他势力有限,倾尽玄学协会和韩家也玩不了这么大,所以必然和其他势力勾结。国内想必不至于这么没数,很大可能是……境外势力?”

  他看着申屠毅的脸色,知道了答案,“一个值得你们全局集体重视的案子,裁定的罪名非同小可。”

  叛国罪。

  他和申屠毅都没有说出来,但林景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有些无语,“对国内的管控这么疲软,你们到底是怎么安心在外面搞对外工作的?”

  申屠毅长叹一声,“阁下知道华夏龙脉消失的事吗?”

  他继而道:“玄门认为,华夏有两个至高存在,一为天道,一为龙脉,一者庇护苍生,一着庇护江山。”

  “起先我们以为这只是虚言,以为龙脉的存在只是某种玄学象征。没想到龙脉消失后,国内玄学界真的动荡了起来。”

  “有许多其他地区的灵异生物,以前进不了华夏,现在却在我们境内畅通无阻。各种自然灾害从那年开始数量攀升,而且显出一种越来越严重的迹象。没有了龙脉的镇压,这片土地真的出现了问题。”

  “最重要的是,一些境外势力发现这种情况,对我们发动了玄学方面的攻击。为了对付他们,我们出动了大量人力物力,从玄学界广征人才。就是这时,协会趁机要走了玄学界的自治权。”

  “这几年对外形势太严峻,那些加入进来共同抵御外敌的年轻人也折损了许多,我们一开始对玄学界很依赖也很信任,结果监管疏忽,就让他们钻了空子。”

  目前,申屠毅尚不清楚韩尽利用鬼魂具体做什么,但凭借勾结境外势力这一点,就足够给他定一个叛国的罪名。

  韩尽是个神通广大的玄学大师,一个冥冥中的小举动就可能相隔千里被他察觉。他们的行动向来隐蔽。所以,韩尽案看似不声不响,其实早就引起了足够的重视。

  林景得知他们并不清楚韩尽的具体罪行,便把怨气祭天的事说了出来。

  “天道监管万物秩序,维持各系统的正常运转。韩尽却以怨气回馈,摧毁了业报系统。所以数年来世间善恶逐渐失衡,一切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申屠毅再见多识广,也深深惊愕:“竟有这样的事!”

  他再次感慨玄学的神通广大,也迷惑于韩尽的目的,怎么都想不通他到底图什么。

  林景说:“你知不知道,韩尽是为自己的目的和境外势力勾结,还是被他们雇佣的?”

  申屠毅摇了摇头。

  他斟酌道:“不过,关于韩尽,倒还有另一些故事。传说他是一个改过命的人。”

  韩尽一出生,就被家中长辈批命,这辈子注定天煞孤星,爹娘父兄各个死绝,朋友爱人相继离去,真心与他亲近结交的人,一律没有好下场。

  随着他的成长,这些事果然一一应验。后来,所有身边人都开始疏远他,毕竟谁也不想不得好死。

  他接连遭受打击,闭关参悟数年,数年后再出来,直接以强硬手段收服了整个韩家,倾尽全家资源为自己修改命。之后,他竟真的成功了。他是近代玄学界第一个成功逆天改命的人。

  逆天改命后的韩尽,已经超脱了天道规则,世界上最厉害的占卜都算不出他的任何事。

  “不管心性怎样,这人也是够神通广大的。”林景听完说,“凭借凡人之躯做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立场不一,我得对他说声佩服。”

  他问申屠毅之后有什么计划,他们双方目的一致,能达成合作最好。

  申屠毅犹豫片刻,开口邀请他加入特勤组。

  “如果你不加入,我们很难做到信息互通,总有一些事是不能说的,不管对谁。”

  他竟然连正式文书都拿出来了,可见早就有此计划。他倒想得周全,给林景的身份是特勤组编外队员,只参与韩尽一案,过后就一拍两散。

  林景说:“我需要考虑考虑,而且要等见过消业人之后。你跟我说说消业人的事吧。”

  其实可说的不多,因为这个所谓的消业人,身份太神秘了,活动踪迹也少。

  他第一次出现是在十五年前,号称自己能看到人身上的业力,并且可以帮人消除。

  因为他拿出的观业符确有其效,也因为那时候玄学界还相信善恶有报,所以很多人都去找他交易,消除恶业。

  后来不止玄学界,但凡听过他名号的,全都在他那排上队了。消业既不费成本又不费功夫,就像给自己洗了个澡,能做当然要做。

  后来风气渐渐歪了,人们不再相信业报的存在,认为他是个骗子,所谓的观业符也是糊弄人的小把戏,就联手把他逐出了玄学界。

  他活跃的时间有十年左右,五年前就销声匿迹了。玄学界也不再提他,毕竟被一个人骗了整个圈子,说出来还是很丢脸的。

  “那时候我刚进组,没多久他就失踪了。”申屠毅说,“我们怀疑他是境外入侵者,把他列为重点追查对象。但其实特勤组和他的真正关系有点……不好说。他无偿帮了我们许多事,我们也都知道他不是骗子。”

  “……”林景说,“你们和一个替人消除恶业的家伙搞合作?”

  申屠毅一时语塞。

  消业人替那些恶人抹消了他们该受的报应。常理来说,这种行为本身比恶人还恶,决不能听之任之。

  诡异之处就在于,那人替别人消除恶业之后,总是把那些穷凶极恶的挑出来,把他们的犯罪证据送到特勤组。之后该特勤组处理的特勤组处理,该移交普通公安的就移交,双方竟然通过这种莫名其妙的合作办了许多大案。

  后来他离开得悄无声息,唯独给特勤组留下联系方式,那种亦敌亦友的感觉更强烈了。

  这么久以来,特勤组从未尝试联系消业人,只当他不曾存在。现在要重拾联系,申屠毅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回应。

  他只能答应林景尽力一试。

  事情谈完,两人各回各家,等待对方做出的答复。

  临走时,申屠毅抬头看了看天空,感慨似地说:“果然弱了就被欺负,龙脉消失,天道崩溃,恐怖组织百般作祟,为什么人别的国家没事,就让我们摊上了?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们会变得很强大吧,那会是什么气象呢?”

  林景说:“你不如再往前想,如果没有闭关锁国、百年屈辱、十年动荡,又会怎样。”

  申屠毅一怔。

  林景慢慢地说:“阻碍永远都不会消失,解决了这一次肯定还有下一次,你学过马哲,不知道事物是客观发展的吗。”

  “玄学家喜欢感慨过去、预测未来,所以他们越来越看不清事物的全貌。你知道吗——这一刻发生的所有事都推动着下一刻的所有事,人们之间挤压碰撞互相产生巨大的影响,当一颗齿轮开始转动,整个机器再也不能停歇,万事万物在时间的洪流中浩浩荡荡地向前奔涌。”

  “眼下的一切没那么不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他最后说。

  “……”申屠毅没懂,他心想这是一个玄学大师在给自己科普马哲?

  他忍不住反驳道:“事物虽然有客观发展规律,却并不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你看,这世间有因果业报,有龙脉庇护,有愿力催生的神明。”

  林景微笑道:“是啊,所以我们在事物的推动下身不由己,却依旧还有一点挣扎的空间,可以通过努力拼搏,把一切变得更好。”

  “即使面临这么大的危机,难道华夏走过下坡路吗?你真觉得被人想方设法地针对是因为我们太弱?”他拍了拍申屠毅的肩,“这话不用我回答,你妹妹都知道答案。”

  申屠毅嘀咕道:“我妹才九岁……”

  “九岁能有这种追星审美,你妹很不错啊。”林景大言不惭地说,“告诉她要加油哦。”

  林景揣着手走了,他不知道申屠毅较真,回家真的问了他妹。

  他妹正在写作文,可巧,作文题目是“我的祖国”。

  三年级的小朋友,提笔的第一句话是:“我的祖国是一只和平的、可亲的、文明的狮子。”

  申屠毅还没问出口,首先看到了这句话。

  他有些恍惚,因为在他上学的那个年代,老师教的是:“我的祖国是一只沉睡的狮子。”

  他问他妹:“这句话谁教给你的?”

  他妹非常早熟,瞥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这你都不知道,一四年我们大大在法国演讲,从那天起说法就变了,狮子醒了。你还是公务员,政治素养没我高。”

  申屠毅:“……”

  三年级的小朋友回过头去,提笔写了第二句话:“两百年前,一个名叫拿破仑的历史炮灰看不起我们。两百年后,我们终于成功打脸。”

  申屠毅:“……果然时代不同了,连作文都特么换了个写法。”

  “哥哥你有什么意见吗?”他妹说。

  “没有没有,你真是个人才。”申屠毅夸奖道。

  但年纪小小的妹妹不知道这话的后半句,“当这头睡狮醒来,世界都会为之颤抖。”这句话并非看不起,而是太看得起了,由它拉开了长达数百年的东方威胁论,直至今日也没有消失,甚至被越来越多地付诸行动。

  几天后,申屠毅成功联系到消业人,后者答应和林景见面。

  林景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洛杉矶试镜《美人》,也就是那部被纪帆吐槽的lgbt电影,主角是个变性人。

  lgbt题材在大陆不能上映,在好莱坞却备受追捧,原因只有一个——奥斯卡的口味在这里,学院就爱看这些个压迫反抗的东西。

  这部电影的导演名叫郑曜,好莱坞著名华人大导,单纯按国际地位排,是华夏导演里最顶尖的一位。

  能拿到他的试镜邀约,且试镜角色是主角,对国内小明星来说可谓一步登天。

  林景本以为现场会有许多大牌明星,到了之后才发现熟面孔很少。

  他对纪帆分析道:“导演要求演员必须是好莱坞的生面孔,他不希望大家带着固有印象欣赏电影角色,这说明在这部电影里,角色是最重要的亮点。”

  纪帆陪着他候场,皱眉道:“来的人太杂了吧,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还有侏儒,他到底想拍个什么电影?”

  林景笑道:“拿下角色就知道了,想那么多呢。”

  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呵,就好像拿下角色很简单一样,吹牛皮的声音能不能小点,打扰到别人了。”

  林景一看,不是冤家不聚头,韩沐风坐在不远处拽不拉几地看着他。

  他笑着打招呼:“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有发现。”

  “?”韩沐风心想老子明明在刺你,你这么和气是不是有点犯规,于是更不客气地说:“我这么个大活人看不见,你瞎吗。”

  “我不瞎啊。”林景认真回答,“可能是你存在感太低了,让人注意不到。”

  韩沐风:“惭愧,我确实一直践行为人低调的优良美德,从不张扬炫耀大放厥词,也不爱瞎搞事爆热搜。把戏演好才是扎扎实实的。”

  林景:“完全同意,我也从不大放厥词,说到的事必须做到,比如用半吊子剧组压铁三角剧组之类的。”

  韩沐风脸都绿了:“没见过你这么自吹自擂的,要不要脸。”

  林景“啊?”了一声,迷惑地看着他,“不是你先说自己低调的吗?这叫自吹自擂?”

  韩沐风:“……”

  韩沐风:“我不和你说话了,我还要准备试镜。”

  “别介。”林景笑道,“他乡遇故知多不容易啊,再聊两毛钱的。”

  “谁和你故知,咱俩有交情吗!”

  “你主动搭讪,不是想和我套交情?你放心,我这人和气,跟谁都谈得来,很好交朋友的。”

  韩沐风忍无可忍道:“我不和你说话了!”

  “没关系,我和你说就成。”

  “你再这样我有理由怀疑你故意打扰我,想破坏我试镜!”

  林景闭嘴了。

  韩沐风是真想利用候场时间好好准备,他看林景消停了,连忙低下头去,试镜结束前绝不打算再招惹。

  没想到林景突然笑了,说:“你给我提供了灵感哦。”

  韩沐风:“……???”

  林景干脆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剧本,“你背台词吗?快背吧。”

  韩沐风怀疑地看了他两眼,还是决定不理他,于是开始背试镜桥段的台词。

  他一说话,林景也开始说,两人竞争的角色一样,同步背台词,但所有该表现的情绪林景都反着来,韩沐风不自觉就被带偏了。

  终于他忍无可忍地喊:“你给我住嘴!”

  这声喊叫吸引了全场的注意,林景一把摁住他,对旁人好声好气地说:“抱歉,这家伙刚得知他女朋友出轨了,心情比较悲痛。”

  他说的是英文,韩沐风听不懂,只好按下怒火跟着点头。

  纪帆同情地看了眼韩沐风的头发。

  韩沐风压着火低声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景一张嘴,又一串英文溜了出来。

  韩沐风可悔死了,真想一拳打死当初那个刺林景的自己,好话不会说干嘛平白无故去挠人家,结果爪子收不回来还粘上一块狗皮膏药。

  “你他妈说的我听不懂!是人就说人话!”

  “说人话,行啊。”林景突然笑了,毫无预兆地伸手摁在他脑门上,把他脑袋“咚”地往墙上一磕。

  韩沐风后脑勺一疼,懵着脸被攥着头发扯起了头皮,针扎一般的疼痛迫使他仰起头来,看到林景居高临下的神色。

  林景脸上一派冷淡,已没了笑意。

  “能用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为什么要用畜生的?嗯?”他说,“我招你惹你了,一个劲儿地怼我?”

  韩沐风犹如被妈妈攥住玩具的小孩子,一瞬间怒火勃发:“你挡我道了!”

  “放屁。”林景不客气地说,“我挡你爷爷的道。是你自己屁颠颠跑过来找挡的,世界上还有这种自己搬个石头放脸前cos拦路石的纯种沙雕?老子人红粉丝多占场子面积大你不服?哟,我求你千万别服,因为你不服又无可奈何被生生气哭的样子,真令人舒适。”

  韩沐风:“……”

  刚才磕那一下太疼,给他磕出了生理眼泪,搭配他酱紫的脸色,看上去好像真的气哭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是练过武的,正要反抗,林景又拽着他的头发往墙上“咚”了一下,才撒开手,扔下一句话:“想要什么东西就好好争取,别成天想着黑人踩人,钻些歪门邪道。”

  他说完,直接拽着纪帆走到了候场室的另一端。

  纪帆瞪着他说:“我天,你怎么了?竟然发火还爆粗口了,你不是那种人啊!什么傻逼能惹起你的火来?”

  “没事。”林景安静坐下,恢复了淡定优雅的样子,“有些人整天找麻烦又不值得大动干戈,装凶一点吓唬吓唬他。”

  “……”吓没吓到别人不知道,反正吓到纪帆了,“那你很棒棒了,真的超凶。”

  林景笑了笑,看向韩沐风的方向,又皱了皱眉。他觉得那小子身上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韩沐风摸着生疼的脑袋,沉闷地坐在那里。

  试镜在即,他很在乎这个机会,只好把暴打林景狗头的心思按下了。

  至少林景有句话没说错,他真的是自己主动上去找挡的,那么多大道放着不走,偏要走有林景挡道的那条。

  但韩沐风就是想不开,他是一个极易钻牛角尖的人,非得把林景踩在脚下一次,才能捅破那个尖尖放自己出来。

  他拍了拍口袋,里面装着一只小玉瓶,小玉瓶里,关了一只女鬼。

  临来美国之前,师父把这个当临行礼物送他,笑呵呵地对他说:“听说你这次试镜的角色要扮女人,如果没有把握的话,可以试试召鬼上身。沐风啊,我知道你喜欢演戏,但也不要因此排斥玄学,玄学利用好,会成为你事业的好帮手。”

  “比如说,你可以尝试练一样以身养鬼的绝活儿,用各种鬼魂的真实经历、情绪和姿态来演戏,这样的话,天下还有哪个演员能敌得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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