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番外三_天道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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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番外三

  林景以为韩沐风的事情到此就结束了,或者说人生中的一个阶段即将结束了。从灾区回去之后,他会前往下一个方向,开启下一个阶段的旅程。

  可惜这个“下一阶段”,开头并不美好。

  差不多一周之后,林景终于拨通了爸妈的电话。实际上营地里的卫星电话一直可以用,但他没有把来灾区的事情告诉爸妈——与其平白让人担心,还不如直接不说。

  让他没想到的是,爸妈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电话一接通,老妈的咆哮声立刻传遍帐篷:“你还知道往家打电话啊!!”

  林景有种不妙的预感,忙道:“我最近工作太忙了……”

  “是哦,忙到屁都不吱一声自己跑去灾区,一周多连个电话也不往家打,你可别说电话线不通,我都看新闻了,你们那里有卫星电话的!”

  “啊,你知道啦……”

  好说歹说千保万证,终于安抚好暴躁的老妈,他最后小心翼翼地问:“谁告诉你的啊,是不是纪帆?我都嘱咐过他们了,不可以出卖我嘛……”

  老妈长叹一声,语带沧桑,“儿啊,我啥也不说了,你快给小纪小边打电话吧,俩可怜孩子找你都快找疯了。”

  林景望着挂断的电话,皱了皱眉,拨通纪帆的号码。

  一声忙音都没响完,对面简直就是秒接。

  接听之后却没讲话,纪帆一直沉默着,直到林景问:“小纪?纪帆同学?听说你找我有事?”

  她才幽幽地说:“千言万语在心头,欲语泪先流呀。”

  林景:“……你,”

  纪帆:“你打住,别讲话,先让我组织组织语言。”

  林景知道恐怕是有什么事——而且是特别不好的事发生了。

  纪帆组织语言良久,最后只回了一句话:“大哥,嘉映让人搞了,你再不回来就破产了。”

  “怎么?”林景很冷静,“背债千万了还是陷入不法纠纷了,照实说就行,你放心我都承受得住。”

  对方没想到他的容忍范围如此无拘,一时语塞,过了会儿才用稍稍和缓的语气道:“也没那么糟,就是每天都在赔钱而已,还有你大概是被封杀了。”

  林景点点头,“那也还行,公司现在还发得出工资吗?账面上有多大亏空?确定没有不法纠纷?”

  “哎,好像……纠纷都是和旗下艺人在扯皮,工资本来发不出,但是因为跳槽的人太多,又能发了。亏空方面多亏老边壮士断腕及时止损,现在账面上还不算太难看。但是咱们所有的现金流都被卡死了,不光原有项目无法继续,还面临贷款和合同余款的问题,解决不了的话,得违一屁股约……”

  “有没有融资渠道?”

  “上哪找愿意给我们打钱的傻大个?实在是这次封杀你的力度太狠了,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出手。”

  “当前的情况怎么样?你和老边在做什么?”

  “老边天天忙着和艺人打官司,焦头烂额的,我去跑能跑的关系,然后等着呗。要么慢性死亡,要么等某人回来力挽狂澜。”

  “我哪有那么神,”林景哭笑不得,“好好好,这次是我错了,马上就回去处理,等着。”

  “妈的,”纪帆忍了一周多的眼泪突然就泵出来了,“那就赶紧回来啊混蛋!”

  “行行行今晚就走,你先别挂,给我详细讲讲……”

  他一边听着电话,一边在心里忖度方案。

  对于嘉映突遇的困境,他有意外而没惊讶,可以说是担而不忧,非常平静。

  不是自信到认为自己能解决一切问题,纯粹是刚经历那样天塌地陷的大事,实在很难不心境开阔。

  “其实我们有一个方案,虽然你肯定不会喜欢。”纪帆谈到自己和边长霄讨论的营销方案,“突破口在于没人想到你竟然去了灾区,只要把这件事拿出来,这个封杀的局就有机会破掉。兵法里还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第一次封杀没成功,第二次的气势肯定会变小,到时候想办法破掉第二次,估计也就没有第三次了。”

  “是啊,”林景说,“但是封杀失败之后呢?小纪你要考虑到一件事,赢习惯了的人是不肯认输的,把狗逼急了狗只会去跳墙。”

  “你觉得对方会铤而走险?……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否则连逼狗的机会都没有啊大哥。”

  她一顿,继而道:“我和老边考虑过,现在真正的危机不在嘉映,在你身上。绝对不能任由他们封杀你,嘉映倒了就倒了,你被封杀才是真的完了。”

  林景笑了笑,“这么看得起我?”

  “别打岔,你就回我一个字,干还是不干?”

  林景回了两个字:“不干。”

  “好,我知道了。”纪帆也没坚持,只是最后补了一句,“其实炒一炒这样的内容也不是什么坏事,就当是为大众做个表率,也算有意义了。边长霄说利人又利己何乐而不为,我一想挺有道理的。”

  “道理有一千万种,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韩铎的声音在此时响起,“电话还没打完?申屠又来找你了。”

  林景一回头就看到火急火燎冲进来的申屠毅,笑道:“怎么了,别是韩沐风那边又出幺蛾子了吧?你可别找我,我今晚打算走了,等会儿就去收拾东西。”

  韩铎挑眉,“今晚就走?”

  “那可不行,至少也得等到明天。”申屠毅道,“现在先跟我走一趟吧,有人想见见你。”

  “我现在有事,晚上再打给你。”林景挂断电话,皱了皱眉,“谁要见我?好事坏事?”能直接调动特勤组的头儿来接人,这位要见他的朋友恐怕能量不小。

  “别瞎猜,没那么神秘,是你在另一个行当的顶头上司,文化方面的一位首长,现在人在灾区,听说你也在这边就想见见你,我估计是一时兴起。”

  “那我也在呢,为啥不想见我?难不成我已经过气至斯?”韩铎插话。

  “你都打算彻底加入安全局了,还管文艺圈的事做什么?局里有个小组专门负责和文化方面对接,听说打算把你往那边调,说不定现在你档案都躺人家手底下了。”

  林景:“……?”

  他迟疑地问:“你说什么?韩铎干了什么?”

  韩铎突然反应过来,“咳……一冲动提交了申请,景景,你别介意啊,你……不会拦着我吧……”

  “……”

  申屠毅见情况微妙,忙道:“也没啥,本来你俩就在我这挂名,现在不过是兼职变全职而已。你放心,韩铎这人这么扎眼,绝对不会让他上前线面对危险的。而且他以前干缉毒的时候本来就攒下了一打儿战功,连升职的问题都不用愁。”

  迎向韩铎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林景没做评价,只冲他翻了个白眼。

  然后对申屠毅道:“不是还有人等着吗,走吧?”

  待他俩走出去,韩铎把狗狗神情一收,想到林景临走那一眼,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介意?他不介意?他介意还是不介意?”攥紧口袋里好不容易淘换来的杜蕾斯,只觉得幸福的日子好似又往后推迟了些。这盒小小的塑胶套俨然已上升到李白的高度,满腔抱负,却怀才不遇。

  “这位首长姓周,据说不喜欢那种很官腔的称呼,既然今天是以私人身份见面,你就管他叫周老吧。”摩托车哼哧哼哧地停下,两人走入另一片帐篷安置区,申屠毅在路上对林景叮嘱道。

  过了一道安检他就停下脚步,“就送到这了,你自己去吧,我在外头等你。”

  随后也没什么神秘的程序,林景直接被警卫员带到了中间的帐篷前。

  他掀起帐篷门帘,稍稍挨身走进去,同时礼貌问候道:“您好,我是林景,前来拜访一位周老……师?”

  只见空间并不大的内室里摆着简单的桌椅和行军床,一个有几分书卷气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像老年人的男子坐在桌前阅览文件。

  林景嘴边的称呼转悠了半天,最后不知怎么,把原本的“周老先生”咽下去,吐出了“周老师”三个字。

  那人也有几分意外,抬头打量他几秒,笑道:“小林同志,坐吧。”

  林景客客气气地坐下,客客气气地问:“听说您找我有事?”

  “没有什么事,只是原本就有些好奇,听说你在这儿,就顺便见见。别拘谨,咱们随便聊聊。”

  林景心说怎么可能不拘谨,我这和被□□请喝茶有啥区别?级别更高一点?他本是苦中作乐一想,一抬头见到对面的人真的在摆茶杯撕茶包,忙道:“您别忙,我来吧。”

  “你小子要反客为主啊,”对面的人一乐,果真停手等着他来泡茶。林景见他毫无架子,心情放松了些,不疾不徐地把两杯茶叶冲开。嫩绿的叶卷很快便舒展了,非常普通的绿茶,但在这个环境下,有茶喝就很奢侈了。

  “觉得这茶怎么样?”周先生用手掌扇了扇,把茶香往自己鼻子底下赶,深嗅一口,“香吗?”

  林景谨慎道:“我不太懂茶,闻上去挺好,想必在当下这个光景很难得的。”

  周先生道:“难得?是啊。茶农家里五口人都死了,就他一个被救出来,断了一条胳膊,以后再炒不了茶了。收茶的茶商也是本地人,溢价收购了这批唯一保住的新茶,送过来支援咱们的子弟兵。”

  林景不知不觉攥紧了杯子,80度的热水隔着防烫杯套,传到手心里的感觉不是温暖,是冰凉。

  “别拘谨,咱们聊聊、聊聊,”周先生又笑道,“听说你是最早赶到的一批志愿者,在这里呆了有一周了吧,见过不少的人和事,有什么感想吗?”

  林景摇摇头,“才开头的几天是真有感想,但是现在,一句也没有了。”

  “我懂你的感受,但是如果非要说一说呢?不说别的,就……看一看这些人吧。”周先生指着透明的pvc窗口,缓缓道,“只单纯看一看他们的脸呢?”

  非常奇怪,林景突然产生了一种中学时构思命题作文的感觉。

  他转头看向窗外,这座安置区比他住的中心区凌乱得多,也惨痛得多,无数疲惫枯槁的面容在外面来来去去,他这样看着,那种万语千言在心头却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又来了。

  最终,他说道:“像是阳光下起起伏伏的灰尘一样。”

  “灰尘?怎么说?”

  林景心中忖度良久,最终觉得实在没什么好顾忌的,既然对方都说随便聊聊,就当真呗。他捧起杯子抿了一口,慢慢说道,“周老师听没听说过一句话,有位哲学家说过,历史只是一堆灰烬。”

  对方点点头,却接道:“可是灰烬深处尚有余温。”

  林景道:“我这辈子虽然不长,经历的事情不少,还算是见过一些人物和风浪,也在戏里体验过不同的生活。有时候为了获取灵感,我会盯着市井的某一处观察许久。这么几年下来,我在市井里头发现了一样儿……我也搞不清究竟是什么的东西,我管它叫……灰烬感。”

  他站起来,走到pvc窗口的旁边,“就好像是,还没成为历史,已经提前把自己扫入了历史的灰堆。灰烬深处尚有余温吗,那得是熊熊燃烧过的灰烬。如果只因为惧怕痛苦,连燃烧都不敢去经历,任由岁月将自己蚀刻成自己都认不清的样子,最终风化成灰,这又有什么余温可言?”

  “可是人人心中都有灰烬感,许多事情尚未经历就提前知道了结果,还能够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吗?即便这样还要燃烧吗?燃烧有什么意义?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香吗?我知道许多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周老师,如果你一定要我说点什么,这片刚刚被灾难席卷的土地,此时此刻爆发出的人性光辉是何等壮丽,但我可能不会穷尽溢美之辞地歌颂。”

  “因为这片土地上从来也不缺大爱、不缺英雄、不缺团结和热血。她早已不需要我来歌颂了,蛟龙已经遇风云,未来半个世纪,这条龙更不缺繁荣富强、不缺翻云覆雨,甚至不缺兴风作浪。”

  “她唯独只缺那么一点,深入世俗的崇高。”

  安静了许久,周先生摇头失笑,“还真是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啊,真不知道你眼里的‘市井’是什么形状。可是在我看来,市井从古至今不一直都是这样吗?世俗化根本不是近代才兴起的浪潮,是个贯穿千年的大势,你苛求了。”

  “真的一直都是这样吗?”林景静静地说,“您真的认为这片市井,从古至今一直没有变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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