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过去
芈陆累得气喘吁吁,胸膛剧烈起伏，但他眼睛仍在死死盯着斛律偃。
只见斛律偃双眸黝黑，脸上茫然渗进了眸底。
芈陆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他对斛律偃伸出手：“你过来，到我这里来。”
然而斛律偃没有反应,他只是眼巴巴地望着芈陆,随后歪了歪脑袋，似乎正在努力从记忆中搜寻芈陆身影。
可惜最后,斛律偃一无所获。
“斛律偃，你先过来再说。”芈陆把手往前递了些，急迫地解释道，“我们落入药宗堂设计阵法里了，你不能跟着她走,否则你会在这个阵法里越陷越深！”
斛律偃总算有了反应，张了张嘴，用稚嫩声音问道：“什么阵法？”
“这是一个能制造幻象阵法，它会提取你记忆,变幻出你印象深刻人和物,倘若你被幻象迷惑,就会越陷越深，直到死在这个阵法里。”芈陆尽量放缓语气,哄劝道,“不要相信幻象,你过来,我带你走出去。”
斛律偃目不转睛地盯着芈陆：“你是谁？”
“我是……“芈陆话头一顿,很快没了声音。
他想说他是斛律偃朋友,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他不知道他和斛律偃关系能否算得上朋友，也许斛律偃从未把他当成朋友看待。
沉默了一会儿，芈陆只好换了个说法：“我叫芈陆，是你认识人。”
“芈……陆……”斛律偃咀嚼完芈陆名字，眼中竟然恢复了几分清醒，他呐呐喊道，“芈陆。”
“我在这里！”芈陆趁热打铁地招了招手，“你过来。”
斛律偃挣开了女子牵着他手，抬脚朝芈陆这边走来。
可就在斛律偃迈出第一步同时，女子一把抓住斛律偃肩膀，低着头，柔声道：“小偃要走了吗？小偃不愿意陪着娘亲了吗？”
斛律偃小小身形一僵，在女子注视下犹豫起来：“娘亲，我……”
女子可怜兮兮地说：“小偃不要娘亲了吗？”
“不！”斛律偃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匆忙解释道，“我没有不要娘亲！”
女子抓着斛律偃肩膀手往下落去，重新牵起斛律偃手，她声音里没了方才可怜味道，仿佛在循循善诱着什么：“那小偃不要走好不好？和娘亲一起永远呆在这里。”
“你闭嘴！”芈陆火冒三丈地打断女子话，他掌中运起一股灵力，借风袭向女子。
结果那股灵力在距离女子只有咫尺之遥时再次被那股无形力量无声无息地化开，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更未对女子造成分毫伤害。
还是不行！
芈陆咬紧牙关，不再做无用功，便扯着嗓子干吼：“斛律偃，你不要听她话，她是假，她是阵法制造出来幻象！”
女子脸始终被长发遮挡，她似乎听不见芈陆声音，只能感觉到斛律偃情绪上变化，她蹲下身，轻轻抱住斛律偃小小身体：“娘亲好孤独，小偃留下来陪娘亲好不好？”
“不好！”芈陆大声回答，“假就是假，别搞虚头巴脑那一套！”
“小偃……”
“斛律偃！”
只要女子说上一句，芈陆就大声喊上一句。
斛律偃夹在中间，却没再看芈陆，而是乖巧地趴在女子肩头，任由女子轻轻抚摸着他背。
芈陆见势不对，不由得紧张起来。
完了！
他怎么感觉斛律偃要跟着那个女子走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除了干着急以外，已经没有其他法子了。
若是斛律偃不相信他话，他能做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牵着斛律偃离开。
显然那个女子和芈陆有着相同想法，她慢慢拉开自己和斛律偃之间距离，温和地摸了摸斛律偃脸：“我们该回家了。”
说罢，女子站起身，牵着斛律偃手要走。
谁知斛律偃用力挣开了女子手，伸手将女子一推，便转身朝芈陆跑来。
“芈陆。”斛律偃喊道。
天知道冷不丁瞧见这一幕芈陆究竟有多欣喜，刹那间，他呼吸顺畅了，心里石头落下了，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快过来！”芈陆对斛律偃伸出手。
神奇是，刚刚他拼尽全力都无法跑到斛律偃身边，这会儿只是把手伸出去而已，居然直接握住了斛律偃手！
斛律偃手指冰凉，碰到他指尖后，便飞快地缠上来。
芈陆不由分说地把斛律偃拽到自己身边。
只有四五岁斛律偃还是个身高刚及芈陆腰部孩童，力气小，站不稳，被芈陆拽得一下子撞到芈陆腿上。
芈陆弯腰抱起斛律偃就往反方向走。
“斛律偃！”女子声音在身后炸响，不复之前温柔，听起来尖锐且刺眼，“不准走！我让你走了吗！”
突然变化声音把芈陆吓了一跳，他甚至以为那个女子被其他人附了身，才会出现如此大变化。
被芈陆抱在怀里斛律偃更是吓得小脸惨白，两只手哆哆嗦嗦地揪着芈陆衣领。
芈陆没有回头，拔腿就跑。
然而他脚步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轻松，沉重得仿佛捆了几大块铅石，每走一步都需要花费巨大力气。
芈陆越走越慢。
才走五六步，他脑门上便已溢出一层细细汗水。
这时，女子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在癫狂地咆哮：“给我回来，你敢走是吧？我就折断你腿，看你怎么走！”
斛律偃把脸埋进芈陆颈窝里，身体抖成筛糠，嘴里碎碎念地说着什么。
芈陆仔细一听，才发现全是求饶话。
“我错了，娘亲不要打我，我再也不敢了……”斛律偃口齿不清地念着，字里行间夹杂着深深惧意，似乎正在经历着一件极为可怕事。
芈陆感觉到了脖子上湿意，怔愣一瞬，抬手拍了拍斛律偃背。
他手刚碰到斛律偃，怀里小小身体就猛地颤抖了一下。
“我在这里，我不会让她打你。”芈陆轻声安慰。
斛律偃害怕极了，压着声音呜咽。
芈陆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眼斛律偃下滑衣袖中露出来小臂。
白皙皮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伤痕，也旧伤也有新伤、
有些像是被东西撞出来，有些像是被鞭子抽出来，甚至有些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被打得皮开肉绽，鲜红血不断从狰狞肉里浸出来。
芈陆震惊地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才明白——
原来斛律偃颤抖不止是被吓，也是被疼。
这些伤痕出自于谁之手，答案不言而喻。
可是芈陆想不明白。
为何斛律偃母亲要这般残忍？
若她不喜欢斛律偃这个孩子，当初别生下他便是，既然生了，那就好好待他，为何要这般虐待他？
而且他不觉得斛律偃母亲不喜欢斛律偃。
母亲对孩子爱装不出来。
从方才斛律偃母亲一举一动中可以看出来，她对斛律偃有着满满爱意。
所以这是为何？
芈陆呆滞地回头看去，便对上一张充满仇恨面容。
他终于看清楚那个女子相貌了。
瓜子脸、柳叶眉以及涂得鲜红樱桃小唇，乌黑长发未经任何束缚，凌乱地散在身后。
她身上不再是那件水蓝色衣裙，而是一件深紫华丽衣袍，衣袍前面微微敞开，里面只有一件薄纱遮掩。
女子长得极美，可没了方才温婉和蔼，狰狞面容让她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毒蛇，连眼神里都淬了毒。
她浑身上下都被一股极重风尘气笼罩，即便穿着布料昂贵衣袍，也摆脱不了从骨子里渗透出来俗。
女子恶狠狠地瞪着芈陆怀里斛律偃，蔻丹手指笔直地指向斛律偃。
“你这个小畜生，要没有我，你能活到今日？”女子扭曲五官里充满了怨毒，她尖声尖气地呐喊，“你竟然敢走？谁都能扔下我不管，但你不可以！”
说到最后，女子几乎是尖叫出声。
随着女子声量渐大，斛律偃身体颤抖幅度也越来越大。
斛律偃不敢扭头看向女子，却一直在自言自语地求饶：“娘亲别打了，我错了，我好痛呜呜呜……”
女子似乎被那股力量困住了，她试图靠近斛律偃，可她双脚被禁锢在原地，根本无法往前迈出。
她挣扎起来，随后狼狈地跌到地上。
女子神情有瞬间怔愣，眨了眨眼，泪水如同断了线珍珠一般一颗接着一颗落了下来。
“我犯了什么错，为何我要遇见你，为何老天爷要这般待我。”女子坐在地上，双手捂脸，哭得随时都能断气，“都是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修为，毁了我人生，毁了我一切，而我……”
她放下手，哭得通红双眼再次瞪向斛律偃，“而我还要继续养着你，就因为我是你娘亲，你是我儿子，就因为这个……”
芈陆紧紧按住斛律偃脑袋，将斛律偃脑袋按在自己颈窝里。
他平静地看着声泪俱下女子，片刻后，他神情自若地开了口：“你已经死了。”
闻言，斛律偃身体猛地僵住。
那个女子居然像是听见了他话，略微诧异地看向她。
芈陆重复了方才话：“你已经死了，你只存在于斛律偃过去，他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有你。”
说着，他将斛律偃抱得更紧了些，似是在对女子说，其实是在对斛律偃说：“别让一个死人左右你人生。”
女子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你……”
话刚出口，一阵风过，女子宛若那枝被风吹散桃花，消失在了风中，只留下风吹动青草时发生窸窸窣窣声。
芈陆沉默地抱着斛律偃往来时方向走。
走着走着。
四周景象逐渐发生变化。
阳光没了，青草没了，山清水秀风景都没了。
只剩下一片浓郁白雾。
芈陆闭上眼，在白雾中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意识也同那个女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消散在了白雾当中。
芈陆睁开眼。
暖黄阳光倾泻而下，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下意识抬起手在眼前挡了挡。
“宗主？”耳旁响起另一个人声音，“你醒了吗？”
芈陆缓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去。
视线里很快映出燕丰那张消瘦得过分脸。
燕丰小心翼翼地蹲在斛律偃身旁，小声问道：“宗主，方才你和副宗主不小心进阵法里了？”
芈陆嗯了一声，在燕丰畏手畏脚搀扶下坐起来：“斛律偃呢？”
“在那边呢。”燕丰赶紧往前指了下，他生怕芈陆多想，忙不迭地解释，“宗主，我们是想把你们抬进屋，可我们担心自己笨手笨脚把你们哪里磕着碰着了，只好在这里等你们醒来了。”
芈陆这才瞧见燕丰身后还站着几个人——都是侥幸在斛律偃手里活下来人。
那几个人皆是年纪不大，刚拜入药宗堂不久，手上没有沾染一点鲜血。
否则不管芈陆说什么，杀疯了斛律偃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至于燕丰这个人。
芈陆忍不住多看了燕丰两眼，他记得那天他压根没有注意到燕丰，是斛律偃自己放过了燕丰。
虽然芈陆不知道斛律偃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放过燕丰，但是依照他对斛律偃不多了解，斛律偃绝对不是觉得燕丰这个人不错才将其留下。
有些时候，活得越久，死得越惨。
燕丰捕捉到了芈陆眼里一闪而过同情，顿时心里生出一股不祥预感，鸡皮疙瘩也迅速爬了满身，他惶惶不安地喊道：“宗、宗主？”
芈陆骤然回神，摆了摆手，向斛律偃走去。
斛律偃昏迷了足足十天。
这十天里，闲来无事芈陆把整个药宗堂都熟悉了一遍，顺便让燕丰等人将齐望天那些人和斛律偃打架时破坏房屋修缮了。
药宗堂里种满了色彩明艳花花草草，起初芈陆还以为它们只起到了观赏作用，后来察觉到不对，找燕丰一问，才知晓这些花花草草全是用来制作各种药物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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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斛律偃双眸黝黑，脸上茫然渗进了眸底。
芈陆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他对斛律偃伸出手：“你过来，到我这里来。”
然而斛律偃没有反应,他只是眼巴巴地望着芈陆,随后歪了歪脑袋，似乎正在努力从记忆中搜寻芈陆身影。
可惜最后,斛律偃一无所获。
“斛律偃，你先过来再说。”芈陆把手往前递了些，急迫地解释道，“我们落入药宗堂设计阵法里了，你不能跟着她走,否则你会在这个阵法里越陷越深！”
斛律偃总算有了反应，张了张嘴，用稚嫩声音问道：“什么阵法？”
“这是一个能制造幻象阵法，它会提取你记忆,变幻出你印象深刻人和物,倘若你被幻象迷惑,就会越陷越深，直到死在这个阵法里。”芈陆尽量放缓语气,哄劝道,“不要相信幻象,你过来,我带你走出去。”
斛律偃目不转睛地盯着芈陆：“你是谁？”
“我是……“芈陆话头一顿,很快没了声音。
他想说他是斛律偃朋友,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他不知道他和斛律偃关系能否算得上朋友，也许斛律偃从未把他当成朋友看待。
沉默了一会儿，芈陆只好换了个说法：“我叫芈陆，是你认识人。”
“芈……陆……”斛律偃咀嚼完芈陆名字，眼中竟然恢复了几分清醒，他呐呐喊道，“芈陆。”
“我在这里！”芈陆趁热打铁地招了招手，“你过来。”
斛律偃挣开了女子牵着他手，抬脚朝芈陆这边走来。
可就在斛律偃迈出第一步同时，女子一把抓住斛律偃肩膀，低着头，柔声道：“小偃要走了吗？小偃不愿意陪着娘亲了吗？”
斛律偃小小身形一僵，在女子注视下犹豫起来：“娘亲，我……”
女子可怜兮兮地说：“小偃不要娘亲了吗？”
“不！”斛律偃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匆忙解释道，“我没有不要娘亲！”
女子抓着斛律偃肩膀手往下落去，重新牵起斛律偃手，她声音里没了方才可怜味道，仿佛在循循善诱着什么：“那小偃不要走好不好？和娘亲一起永远呆在这里。”
“你闭嘴！”芈陆火冒三丈地打断女子话，他掌中运起一股灵力，借风袭向女子。
结果那股灵力在距离女子只有咫尺之遥时再次被那股无形力量无声无息地化开，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更未对女子造成分毫伤害。
还是不行！
芈陆咬紧牙关，不再做无用功，便扯着嗓子干吼：“斛律偃，你不要听她话，她是假，她是阵法制造出来幻象！”
女子脸始终被长发遮挡，她似乎听不见芈陆声音，只能感觉到斛律偃情绪上变化，她蹲下身，轻轻抱住斛律偃小小身体：“娘亲好孤独，小偃留下来陪娘亲好不好？”
“不好！”芈陆大声回答，“假就是假，别搞虚头巴脑那一套！”
“小偃……”
“斛律偃！”
只要女子说上一句，芈陆就大声喊上一句。
斛律偃夹在中间，却没再看芈陆，而是乖巧地趴在女子肩头，任由女子轻轻抚摸着他背。
芈陆见势不对，不由得紧张起来。
完了！
他怎么感觉斛律偃要跟着那个女子走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除了干着急以外，已经没有其他法子了。
若是斛律偃不相信他话，他能做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子牵着斛律偃离开。
显然那个女子和芈陆有着相同想法，她慢慢拉开自己和斛律偃之间距离，温和地摸了摸斛律偃脸：“我们该回家了。”
说罢，女子站起身，牵着斛律偃手要走。
谁知斛律偃用力挣开了女子手，伸手将女子一推，便转身朝芈陆跑来。
“芈陆。”斛律偃喊道。
天知道冷不丁瞧见这一幕芈陆究竟有多欣喜，刹那间，他呼吸顺畅了，心里石头落下了，好像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快过来！”芈陆对斛律偃伸出手。
神奇是，刚刚他拼尽全力都无法跑到斛律偃身边，这会儿只是把手伸出去而已，居然直接握住了斛律偃手！
斛律偃手指冰凉，碰到他指尖后，便飞快地缠上来。
芈陆不由分说地把斛律偃拽到自己身边。
只有四五岁斛律偃还是个身高刚及芈陆腰部孩童，力气小，站不稳，被芈陆拽得一下子撞到芈陆腿上。
芈陆弯腰抱起斛律偃就往反方向走。
“斛律偃！”女子声音在身后炸响，不复之前温柔，听起来尖锐且刺眼，“不准走！我让你走了吗！”
突然变化声音把芈陆吓了一跳，他甚至以为那个女子被其他人附了身，才会出现如此大变化。
被芈陆抱在怀里斛律偃更是吓得小脸惨白，两只手哆哆嗦嗦地揪着芈陆衣领。
芈陆没有回头，拔腿就跑。
然而他脚步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轻松，沉重得仿佛捆了几大块铅石，每走一步都需要花费巨大力气。
芈陆越走越慢。
才走五六步，他脑门上便已溢出一层细细汗水。
这时，女子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在癫狂地咆哮：“给我回来，你敢走是吧？我就折断你腿，看你怎么走！”
斛律偃把脸埋进芈陆颈窝里，身体抖成筛糠，嘴里碎碎念地说着什么。
芈陆仔细一听，才发现全是求饶话。
“我错了，娘亲不要打我，我再也不敢了……”斛律偃口齿不清地念着，字里行间夹杂着深深惧意，似乎正在经历着一件极为可怕事。
芈陆感觉到了脖子上湿意，怔愣一瞬，抬手拍了拍斛律偃背。
他手刚碰到斛律偃，怀里小小身体就猛地颤抖了一下。
“我在这里，我不会让她打你。”芈陆轻声安慰。
斛律偃害怕极了，压着声音呜咽。
芈陆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眼斛律偃下滑衣袖中露出来小臂。
白皙皮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伤痕，也旧伤也有新伤、
有些像是被东西撞出来，有些像是被鞭子抽出来，甚至有些伤口还没来得及处理，被打得皮开肉绽，鲜红血不断从狰狞肉里浸出来。
芈陆震惊地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才明白——
原来斛律偃颤抖不止是被吓，也是被疼。
这些伤痕出自于谁之手，答案不言而喻。
可是芈陆想不明白。
为何斛律偃母亲要这般残忍？
若她不喜欢斛律偃这个孩子，当初别生下他便是，既然生了，那就好好待他，为何要这般虐待他？
而且他不觉得斛律偃母亲不喜欢斛律偃。
母亲对孩子爱装不出来。
从方才斛律偃母亲一举一动中可以看出来，她对斛律偃有着满满爱意。
所以这是为何？
芈陆呆滞地回头看去，便对上一张充满仇恨面容。
他终于看清楚那个女子相貌了。
瓜子脸、柳叶眉以及涂得鲜红樱桃小唇，乌黑长发未经任何束缚，凌乱地散在身后。
她身上不再是那件水蓝色衣裙，而是一件深紫华丽衣袍，衣袍前面微微敞开，里面只有一件薄纱遮掩。
女子长得极美，可没了方才温婉和蔼，狰狞面容让她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毒蛇，连眼神里都淬了毒。
她浑身上下都被一股极重风尘气笼罩，即便穿着布料昂贵衣袍，也摆脱不了从骨子里渗透出来俗。
女子恶狠狠地瞪着芈陆怀里斛律偃，蔻丹手指笔直地指向斛律偃。
“你这个小畜生，要没有我，你能活到今日？”女子扭曲五官里充满了怨毒，她尖声尖气地呐喊，“你竟然敢走？谁都能扔下我不管，但你不可以！”
说到最后，女子几乎是尖叫出声。
随着女子声量渐大，斛律偃身体颤抖幅度也越来越大。
斛律偃不敢扭头看向女子，却一直在自言自语地求饶：“娘亲别打了，我错了，我好痛呜呜呜……”
女子似乎被那股力量困住了，她试图靠近斛律偃，可她双脚被禁锢在原地，根本无法往前迈出。
她挣扎起来，随后狼狈地跌到地上。
女子神情有瞬间怔愣，眨了眨眼，泪水如同断了线珍珠一般一颗接着一颗落了下来。
“我犯了什么错，为何我要遇见你，为何老天爷要这般待我。”女子坐在地上，双手捂脸，哭得随时都能断气，“都是你毁了我，你毁了我修为，毁了我人生，毁了我一切，而我……”
她放下手，哭得通红双眼再次瞪向斛律偃，“而我还要继续养着你，就因为我是你娘亲，你是我儿子，就因为这个……”
芈陆紧紧按住斛律偃脑袋，将斛律偃脑袋按在自己颈窝里。
他平静地看着声泪俱下女子，片刻后，他神情自若地开了口：“你已经死了。”
闻言，斛律偃身体猛地僵住。
那个女子居然像是听见了他话，略微诧异地看向她。
芈陆重复了方才话：“你已经死了，你只存在于斛律偃过去，他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有你。”
说着，他将斛律偃抱得更紧了些，似是在对女子说，其实是在对斛律偃说：“别让一个死人左右你人生。”
女子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你……”
话刚出口，一阵风过，女子宛若那枝被风吹散桃花，消失在了风中，只留下风吹动青草时发生窸窸窣窣声。
芈陆沉默地抱着斛律偃往来时方向走。
走着走着。
四周景象逐渐发生变化。
阳光没了，青草没了，山清水秀风景都没了。
只剩下一片浓郁白雾。
芈陆闭上眼，在白雾中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意识也同那个女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消散在了白雾当中。
芈陆睁开眼。
暖黄阳光倾泻而下，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下意识抬起手在眼前挡了挡。
“宗主？”耳旁响起另一个人声音，“你醒了吗？”
芈陆缓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去。
视线里很快映出燕丰那张消瘦得过分脸。
燕丰小心翼翼地蹲在斛律偃身旁，小声问道：“宗主，方才你和副宗主不小心进阵法里了？”
芈陆嗯了一声，在燕丰畏手畏脚搀扶下坐起来：“斛律偃呢？”
“在那边呢。”燕丰赶紧往前指了下，他生怕芈陆多想，忙不迭地解释，“宗主，我们是想把你们抬进屋，可我们担心自己笨手笨脚把你们哪里磕着碰着了，只好在这里等你们醒来了。”
芈陆这才瞧见燕丰身后还站着几个人——都是侥幸在斛律偃手里活下来人。
那几个人皆是年纪不大，刚拜入药宗堂不久，手上没有沾染一点鲜血。
否则不管芈陆说什么，杀疯了斛律偃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至于燕丰这个人。
芈陆忍不住多看了燕丰两眼，他记得那天他压根没有注意到燕丰，是斛律偃自己放过了燕丰。
虽然芈陆不知道斛律偃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放过燕丰，但是依照他对斛律偃不多了解，斛律偃绝对不是觉得燕丰这个人不错才将其留下。
有些时候，活得越久，死得越惨。
燕丰捕捉到了芈陆眼里一闪而过同情，顿时心里生出一股不祥预感，鸡皮疙瘩也迅速爬了满身，他惶惶不安地喊道：“宗、宗主？”
芈陆骤然回神，摆了摆手，向斛律偃走去。
斛律偃昏迷了足足十天。
这十天里，闲来无事芈陆把整个药宗堂都熟悉了一遍，顺便让燕丰等人将齐望天那些人和斛律偃打架时破坏房屋修缮了。
药宗堂里种满了色彩明艳花花草草，起初芈陆还以为它们只起到了观赏作用，后来察觉到不对，找燕丰一问，才知晓这些花花草草全是用来制作各种药物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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