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谣言
腊月初七，冯家等来了白家送的一双精巧金雁（毕竟大冬天的花钱也买不到活雁）以及礼品若干，将冯家小院塞得满满当当，说是回头再选个良辰吉日正式送聘礼。
至此，冯春花和白家三少爷的亲事就算做定了。虽然还没请期亲迎，但律法意义上来说，姑娘已经算是白家的人了。
冯家、村长家乃至和冯婶交好的人家都喜气洋洋，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村里其他人却不免私底下嘀咕起来，怀疑这门婚事背后有问题。
冯家家底也就比从前的魏家厚一点，家里有个几十亩田地罢了。而白家家财万贯，要按照门当户对的规矩来说亲的话，整个草沟村没有一个姑娘配给白家的嫡出少爷做正妻。
冯婶只能用春花八字好、和白三少是天作之合的理由搪塞过去。
这让完成任务准备打道回府的刘官媒心情愈发沉重。
前些日子，白太太突然托刘官媒打听附近乡里特定八字的姑娘，还要求尽快。过后打听得白三少鲜少在人前露面，今年已十八岁了还未定亲，刘官媒便猜出个七八分。
无非是白三少身子不好，或是有其他毛病，现在白太太想要找个八字好的姑娘来冲喜罢了。
今天只是送定礼，冯家还不知道，其实白太太已经在看婚期，三个日子都是明年春天，最晚的还是三月。如此仓促，要么白三少爷的病情凶多吉少，要么就是白太太另有打算。总之，对即将做新娘的冯家春花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刘官媒之所以是官媒，比赵媒婆这样的私媒更有体面，关键在于她办事妥帖，与人为善，从没闹出过骗婚之类的事。可这一回，她有些担心自己招牌会砸。
然而，刘官媒也不敢太得罪白家，猜出端倪后，昨儿上冯家提亲时她很委婉隐晦地提醒了对方。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没听懂，还是装作听不懂，竟当场应了亲事，叫她也无话可说。
白家大宅。
仆从婢女们来来往往，手上活计不断，但脚步轻快，脸上都带着点笑意。尤其是尘封数月、重新迎回女主人的正院，这里的气氛比其他院子更热烈三分。
却说当时刘官媒昨儿从冯家回来，告诉白太太冯家当场应了亲事。白太太不免在心里鄙夷一番冯家小门小户不懂规矩，上赶着巴结这门婚事，但即将多个八字相合的儿媳，她还是挺高兴的。
不多时，刚好底下人送了白大少爷从外地寄来的报喜信，说是大儿媳妇给她添了个大胖孙子。
她拿着信去跟小儿子分享喜悦，却见小儿子精神竟比昨天爽利不少，吃药不再吐了，也能吃下米面了，当下便觉得冯家这门亲事不错，可见金水观观主那天作之合的批词再正确不过。
人逢喜事精神爽，白太太打发人送了一封厚厚的谢金给宇阳，又开开心心盘点起聘礼，看着册子又想起还有些东西堆在城里大宅正院的库房里，索性亲自回了趟，顺便告知白老爷此事。
白家众人心思各异，其中，靠着二少奶奶蹭了点管家权的边的二姨太心里就很酸。
三少爷成家定是要从公中走账办婚礼的，那边出得多了她们能捞到手的不就少了。而且，三少爷成家了肯定就要挪回大宅长住，到时候来个三少奶奶，万一太太再叫她管家，她们这一房手里的油水可不就断了？
不过，当三少奶奶只是个普通村姑的消息传来，二姨太等人又放下了心，开始暗暗嘲笑白太太愚昧，竟为了冲喜给三少爷选了那样身份低贱的儿媳妇。
白宗柳心情也很好，还笑着骂了昨儿给他送信的眼线:“混账东西，没打听清楚也在爷跟前胡吣！再有下次，小心你的狗腿！我还当那老妖婆是故意跟我作对呢，偏要把抢爷看中的小美人给那软骨头鬼。哼哼~”骂过后，又装模作样提起去玉佛寺为二少奶奶腹中胎儿祈福的事。这人本不是白宗柳心腹，不过马奶兄被抓，其他狗腿子似乎也被人盯上了，过去干过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被人挖出来，抓的抓逃的逃，一时间白宗柳手下能顶事的人竟不剩几个，也只能勉强用他了。
新上任的狗腿子嘿笑:“爷只管放心，小的定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只是，二少奶奶肚子里怀的说不定是爷的长子，身份贵重，光小的一人去恐怕菩萨佛祖还瞧不上。正好明儿佛爷爷圣诞，不如爷带着三姑娘亲自走一趟，沾一沾佛香回来庇护二少奶奶？”
三姑娘是白宗柳的同胞妹妹，也是二姨娘所出。白宗柳一个男子独自去上香有些古怪，陪着女眷过去就名正言顺得多。
白宗柳勉为其难地点了头，过后寻二少奶奶徐氏一说，后者果然欢喜应下，两夫妻难得柔情蜜意。
徐氏回过神来，娇嗔道:“说起来，昨儿那魏家不知好歹，竟回绝了爷的提亲，爷这二房怕是纳不成了。爷这么急着去拜佛爷，莫不是想求佛爷给那俏村姑醍醐灌顶一番，叫她转了心意？”
白宗柳有些心虚，故作镇定道:“胡说！爷不是早跟你说过了，纳李氏只是为了笼络魏家。爷一心为了你和儿子，你却这样猜疑爷！你若不喜，我大可以不去！”
顿了顿，又若无其事抱怨:“真要去一处求神拜佛，我倒更愿意去道观，里头比佛寺清净些。只可惜，咱们太太霸道得很，把个金水观弄得跟她私人庄子似的，当谁稀罕求着她似的！那个宇阳神叨叨的，真求了什么东西回来，爷还不敢让你用呢。”
徐氏知道嫡婆母虽然常年不在大宅，但未必就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软弱可欺，顿时不疑有他，再度甜蜜蜜倒向夫君怀抱。
魏家气氛却有些不妙。
自从昨日赵媒婆替白家来提亲，魏广仁心情就十分沉重，年纪较小的魏寅几兄妹也跟着忧心忡忡。
冯春花的亲事传出后，又有好事者在冯家叫破此事。虽然魏家上下统一口径，在村人面前表态，坚决不让自家姑娘去做妾，但村里不乏有些闲言碎语冲着李絮来。
李絮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昨天的风言风语还不算太难堪，谁知过了一夜，王氏出门转了转，就气得黑着脸回来。
“简直混账！这些碎嘴婆子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李絮不疑有他，劝道:“左不过说几句闲话，我都不计较，您跟那些糊涂人生什么气？没得气坏了自己，她们又不会少块肉。”
王氏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才气呼呼地说:“你不知道，那些人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竟说你跟那白二少早有瓜葛，所以才急着纳你进门。”
她没说全的是，那些人说得活灵活现，连白二少和李絮如何在城里街上偶遇、如何避开众人耳目在暗处私会、又如何被白家二少奶奶抓奸等等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活像是她们当时就在边上看见了似的。
李絮也震惊了。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她压根没见过白二少好么？
家里其他人不在，这会儿只有她和王氏、魏渠三人，后者听到动静就沉着脸扔下书出来。
“恐怕是白家人故意为之，想要威逼表妹点头。”
王氏气得脑壳疼，嚷嚷着要去告官。
李絮叹着气拉住她。
告官有什么用，除非人赃并获，不过，就算抓到了人，恐怕也定不了罪。
“哎哟，该不会秋月那死丫头搞鬼吧？”
王氏一拍大腿，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得不错。“肯定是她！昨天媒婆才走，她就回来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还打着看望叔婶的借口回来，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这黑了心肝的混账，亏你之前跟她关系还不错，她竟这样害你！不成，我找她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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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冯春花和白家三少爷的亲事就算做定了。虽然还没请期亲迎，但律法意义上来说，姑娘已经算是白家的人了。
冯家、村长家乃至和冯婶交好的人家都喜气洋洋，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村里其他人却不免私底下嘀咕起来，怀疑这门婚事背后有问题。
冯家家底也就比从前的魏家厚一点，家里有个几十亩田地罢了。而白家家财万贯，要按照门当户对的规矩来说亲的话，整个草沟村没有一个姑娘配给白家的嫡出少爷做正妻。
冯婶只能用春花八字好、和白三少是天作之合的理由搪塞过去。
这让完成任务准备打道回府的刘官媒心情愈发沉重。
前些日子，白太太突然托刘官媒打听附近乡里特定八字的姑娘，还要求尽快。过后打听得白三少鲜少在人前露面，今年已十八岁了还未定亲，刘官媒便猜出个七八分。
无非是白三少身子不好，或是有其他毛病，现在白太太想要找个八字好的姑娘来冲喜罢了。
今天只是送定礼，冯家还不知道，其实白太太已经在看婚期，三个日子都是明年春天，最晚的还是三月。如此仓促，要么白三少爷的病情凶多吉少，要么就是白太太另有打算。总之，对即将做新娘的冯家春花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刘官媒之所以是官媒，比赵媒婆这样的私媒更有体面，关键在于她办事妥帖，与人为善，从没闹出过骗婚之类的事。可这一回，她有些担心自己招牌会砸。
然而，刘官媒也不敢太得罪白家，猜出端倪后，昨儿上冯家提亲时她很委婉隐晦地提醒了对方。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没听懂，还是装作听不懂，竟当场应了亲事，叫她也无话可说。
白家大宅。
仆从婢女们来来往往，手上活计不断，但脚步轻快，脸上都带着点笑意。尤其是尘封数月、重新迎回女主人的正院，这里的气氛比其他院子更热烈三分。
却说当时刘官媒昨儿从冯家回来，告诉白太太冯家当场应了亲事。白太太不免在心里鄙夷一番冯家小门小户不懂规矩，上赶着巴结这门婚事，但即将多个八字相合的儿媳，她还是挺高兴的。
不多时，刚好底下人送了白大少爷从外地寄来的报喜信，说是大儿媳妇给她添了个大胖孙子。
她拿着信去跟小儿子分享喜悦，却见小儿子精神竟比昨天爽利不少，吃药不再吐了，也能吃下米面了，当下便觉得冯家这门亲事不错，可见金水观观主那天作之合的批词再正确不过。
人逢喜事精神爽，白太太打发人送了一封厚厚的谢金给宇阳，又开开心心盘点起聘礼，看着册子又想起还有些东西堆在城里大宅正院的库房里，索性亲自回了趟，顺便告知白老爷此事。
白家众人心思各异，其中，靠着二少奶奶蹭了点管家权的边的二姨太心里就很酸。
三少爷成家定是要从公中走账办婚礼的，那边出得多了她们能捞到手的不就少了。而且，三少爷成家了肯定就要挪回大宅长住，到时候来个三少奶奶，万一太太再叫她管家，她们这一房手里的油水可不就断了？
不过，当三少奶奶只是个普通村姑的消息传来，二姨太等人又放下了心，开始暗暗嘲笑白太太愚昧，竟为了冲喜给三少爷选了那样身份低贱的儿媳妇。
白宗柳心情也很好，还笑着骂了昨儿给他送信的眼线:“混账东西，没打听清楚也在爷跟前胡吣！再有下次，小心你的狗腿！我还当那老妖婆是故意跟我作对呢，偏要把抢爷看中的小美人给那软骨头鬼。哼哼~”骂过后，又装模作样提起去玉佛寺为二少奶奶腹中胎儿祈福的事。这人本不是白宗柳心腹，不过马奶兄被抓，其他狗腿子似乎也被人盯上了，过去干过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被人挖出来，抓的抓逃的逃，一时间白宗柳手下能顶事的人竟不剩几个，也只能勉强用他了。
新上任的狗腿子嘿笑:“爷只管放心，小的定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只是，二少奶奶肚子里怀的说不定是爷的长子，身份贵重，光小的一人去恐怕菩萨佛祖还瞧不上。正好明儿佛爷爷圣诞，不如爷带着三姑娘亲自走一趟，沾一沾佛香回来庇护二少奶奶？”
三姑娘是白宗柳的同胞妹妹，也是二姨娘所出。白宗柳一个男子独自去上香有些古怪，陪着女眷过去就名正言顺得多。
白宗柳勉为其难地点了头，过后寻二少奶奶徐氏一说，后者果然欢喜应下，两夫妻难得柔情蜜意。
徐氏回过神来，娇嗔道:“说起来，昨儿那魏家不知好歹，竟回绝了爷的提亲，爷这二房怕是纳不成了。爷这么急着去拜佛爷，莫不是想求佛爷给那俏村姑醍醐灌顶一番，叫她转了心意？”
白宗柳有些心虚，故作镇定道:“胡说！爷不是早跟你说过了，纳李氏只是为了笼络魏家。爷一心为了你和儿子，你却这样猜疑爷！你若不喜，我大可以不去！”
顿了顿，又若无其事抱怨:“真要去一处求神拜佛，我倒更愿意去道观，里头比佛寺清净些。只可惜，咱们太太霸道得很，把个金水观弄得跟她私人庄子似的，当谁稀罕求着她似的！那个宇阳神叨叨的，真求了什么东西回来，爷还不敢让你用呢。”
徐氏知道嫡婆母虽然常年不在大宅，但未必就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软弱可欺，顿时不疑有他，再度甜蜜蜜倒向夫君怀抱。
魏家气氛却有些不妙。
自从昨日赵媒婆替白家来提亲，魏广仁心情就十分沉重，年纪较小的魏寅几兄妹也跟着忧心忡忡。
冯春花的亲事传出后，又有好事者在冯家叫破此事。虽然魏家上下统一口径，在村人面前表态，坚决不让自家姑娘去做妾，但村里不乏有些闲言碎语冲着李絮来。
李絮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昨天的风言风语还不算太难堪，谁知过了一夜，王氏出门转了转，就气得黑着脸回来。
“简直混账！这些碎嘴婆子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李絮不疑有他，劝道:“左不过说几句闲话，我都不计较，您跟那些糊涂人生什么气？没得气坏了自己，她们又不会少块肉。”
王氏忍了又忍，实在忍无可忍，才气呼呼地说:“你不知道，那些人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竟说你跟那白二少早有瓜葛，所以才急着纳你进门。”
她没说全的是，那些人说得活灵活现，连白二少和李絮如何在城里街上偶遇、如何避开众人耳目在暗处私会、又如何被白家二少奶奶抓奸等等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活像是她们当时就在边上看见了似的。
李絮也震惊了。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她压根没见过白二少好么？
家里其他人不在，这会儿只有她和王氏、魏渠三人，后者听到动静就沉着脸扔下书出来。
“恐怕是白家人故意为之，想要威逼表妹点头。”
王氏气得脑壳疼，嚷嚷着要去告官。
李絮叹着气拉住她。
告官有什么用，除非人赃并获，不过，就算抓到了人，恐怕也定不了罪。
“哎哟，该不会秋月那死丫头搞鬼吧？”
王氏一拍大腿，越说越觉得自己猜得不错。“肯定是她！昨天媒婆才走，她就回来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还打着看望叔婶的借口回来，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吧？这黑了心肝的混账，亏你之前跟她关系还不错，她竟这样害你！不成，我找她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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