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渡河
入睡前空气还有些潮湿，翌日起来就放晴了。
虽然阳光不算十分灿烂，云层亦层层叠叠，但天色青蓝，王氏基本放了心，甚至把袁家找的算命先生夸了一通，夸他神机妙算，选了个风和日丽、适宜出行的好日子。
反正去宜兴只要两三天，只要路上不遇上大暴雨就一切安好，看这架势应该下不起来。
天气虽然好，李絮精神状态却有些不佳。
魏葵小姑娘的出门前综合征似乎比她还严重，昨晚梦呓了好长时间，尤其是那句对坏女人的警告，听得她不禁心虚，总觉得这话说的不只是今天的方姝，还是过去的自己，也就是原主。
当时，她翻了个身，顺手给小姑娘往上拉了拉被子，心底无声回答一句:“放心吧，你大哥福气大着呢，不是我等庸俗女子能亵渎的。”
可惜，魏葵没能感受到她的安抚，依旧时不时轻声咕哝几个字，脸上表情十分生动，甚至还紧闭着双眼撇了撇嘴，一副鄙夷模样。
李絮被她折腾出的动静弄得睡意全无，一直到天蒙蒙亮，小丫头醒过来，顶着对大黑眼圈的她终于忍不住问起此事。
魏葵想了想，皱眉道:“我梦见大哥在考场考试，结果有好些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围在他身边跳舞，跟妖精似的。那个方姝也在里面，不过她没跳舞，而是坐在旁边弹琴，还穿了一身白惨惨的衣服，跟出殡似的，哭得可晦气了。我寻思着，她们这样会干扰大哥考试，就上去推她们，结果一下子踩空，梦就没了。”
李絮心悦诚服。
小姑娘的梦可不就是以魏渠为主角的全书剧情的总结吗，一心搞事业的男主角身边桃花不断，却依旧不忘初心，把九成九的精力都投入到大靖社会建设中，简直就是伟光正的化身！
她没敢问梦里的女妖精有没有自己，不过，看魏葵的表情反应大致也能猜出，要么她只记得方姝一人的脸，要么里面的女妖精她只认得方姝。不论如何，都安全过关。
离开前，她慈爱地摸了摸最近又蹿高了点的小姑娘的头，安慰她梦都是反的，考场也不能进女子，他大哥心如磐石，又远在规矩严格的嵩阳书院，女妖精想接近都接近不了，所以不必担心。
结果，这话刚说出口一柱香不到，突然冒出来的方家人俨然就来打脸了。
为加快脚程，最大限度降低意外事故发生几率，这回李絮没有再坚持驾驶自家骡车过去，而是暂用袁老爷借给她的马车。
很巧的是，方家人的马车刚好安排在她们后边，稍微大点声说话都听得一清二楚，松山县东家的事也是这么偶然听到的。
除了方家人之外，还有一家四口也坐着马车跟着袁家商队南下，据说是家中长辈过世，回祖宅奔丧。就像上次南下，商队里除了她们和贺家人之外，其实还有几个搭顺风车的外来人，只是他们存在感太弱，全程没发生交集。
这种事屡见不鲜，商队并非纯粹的商队，因为雇有强大镖师队伍的缘故，很多不敢单独出行、兜里有点小钱的人都会选择给商队头领付钱搭顺风车，有点众筹镖师的意思。
所以，袁家一开始没告诉李絮此事，也是觉得没有必要事事报备。
方家现在名声是不好，所以商队头领报价时还小敲了他们一笔，方家也忍气吞声答应下来。
袁老爷得知后也没多想，甚至觉得，方举人之前教过魏渠，两家或许关系还不错，完全没想到两边昨天才刚撕破脸皮，去找李絮聊天时还主动提了提，说路上如果无聊可以跟方家姑娘作伴，反正她们还是旧识。
李絮伪装过的面容扭曲了下，没有解释，淡淡道:“不了，我现在是李大郎，怎么好跟姑娘家混迹一处，省得毁了人家名声。”又委婉要求袁老爷替她身份保密。
袁老爷从善如流答应下来，勒马走开后却若有所思往后看了几眼方家马车。
李絮本打算井水不犯河水，还硬是把魏寅逼到车厢里坐着，连干粮都在里头吃，自己亲自赶车，就是为了避免被方家人认出，省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既然方家人的目的地是松山县，他们多半也会在密县分开，同行时间只有一天不到，憋一天还在可忍受范围之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方家人还没来得及作妖，他们就遇上了别的难题。
从新平到密县不止一条路，上次、这次他们走的都是最多人走、也最安全的官道，中途必须要经过密河，跟密县一脉相承的名字，距离密县已经不远。
密河河面较宽，所以没有桥，来往车马需要坐船渡过，否则，只能绕远路到河面较窄处过桥。但，最近的一处桥也在数十里外的上游地带，中间还隔着半座山。
上次渡河很顺利，然而，这回却成了个似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众人看着混浊汹涌的河水、码头处滞留的人马车辆，以及那些洋溢着焦灼不安的面孔，都有些不解，这密河怎么突然就发了疯呢？
“怪了，这里很少不让过河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没看见水位涨那么高了，我十天前过来时才那么低呢~”有人经验老到地比划着水位高低。
还有人忧心忡忡发现，“似乎不止水位涨高了不少，水流也变湍急许多。不然，船工怎么都不肯开船？”
“这水涨得都快赶上去年夏汛了，莫非，这是要发大水的前兆？天呐！”
常走这条道的镖师也说，今日的密河确实有些不寻常，看着比过去凶猛许多，贸然渡河恐怕有人仰马翻落水的危险。
袁老爷跟多人打听完消息，立马打消渡河念头，转道折往上游宋家庄去。
最近的那座桥就在宋家庄边上，现在抓紧时间，或许还赶得及天黑前到宋家庄一带投宿，就是得走一段山路，安全程度较官道大大降低。
要过河的人很快分成几拨，非刚需、怕死的那些直接打道回府，像袁老爷这样必须得过、可能还赶时间的就跟着往西边宋家庄的方向去，还有些不信邪的索性留在码头附近的驿站住下，因为他们觉得明天没准就能过河了，没必要走那么远山路冒险。
最后一个选项，袁老爷本来也有点心动，李絮和其他人却劝他，这河水又不是下雨，停了就万事安好，一时半会恐怕消停不下去，在这等待只是浪费时间，不如拼上一把。
自从上回险被流放，又在大牢里受了些磋磨，袁老爷愈发惜命，这次又请了个十人豪华镖师团，个个目露精光、肌肉鼓胀、下盘极稳，一看就是能一打几的好手。只要不遇到动辄数十人的强盗窝，这帮镖师护着他们走一段山路应该没问题。
为防万一，袁老爷亲自去找搭顺风车的两家人，阐明当前情况，问他们是否要跟着一起走。如果不愿意，之前付的银子可以悉数退还。
大抵是因为赶时间，奔丧那家人毫不犹豫选了绕道。
方举人却不大愿意冒险，想留在驿站，觉得驿站这里人多势众，过去之后也能结伴同行，袁家商队起到的用处就不大了，还能省一大笔护送费。
方太太尤其同意，最近方家琐事繁多，又要举家迁居，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能省则省。
方准跳下车看了看河面景色，觉得那些船工大惊小怪，河水根本没有其他人传的那么湍急可怕。
昨天下午从葫芦街回去后，方姝大受打击，只觉丢脸丢到了姥姥家，简直无地自容，气得失眠了大半夜。
勉强睡着的那么一丁点时间也都是在做噩梦，梦到魏渠、李絮和魏家人都冷冷看着她，嘲讽她不自量力，害人不成终害己，字字如刀。今天起来，方姝头疼欲裂，精神极差，便也没参与到讨论中，被动接受了父母的决定，留在驿站过夜。
袁家商队匆匆离去时，她正跟在方太太身后走到驿站大门外，神使鬼差回头看了眼，目光突然落在一个瘦瘦小小的赶车少年面上。
后者正跟车里探了半个头出来的另一少年说话，两人面容竟都带着股微妙的熟悉感。
“什么？居然是她？他们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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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阳光不算十分灿烂，云层亦层层叠叠，但天色青蓝，王氏基本放了心，甚至把袁家找的算命先生夸了一通，夸他神机妙算，选了个风和日丽、适宜出行的好日子。
反正去宜兴只要两三天，只要路上不遇上大暴雨就一切安好，看这架势应该下不起来。
天气虽然好，李絮精神状态却有些不佳。
魏葵小姑娘的出门前综合征似乎比她还严重，昨晚梦呓了好长时间，尤其是那句对坏女人的警告，听得她不禁心虚，总觉得这话说的不只是今天的方姝，还是过去的自己，也就是原主。
当时，她翻了个身，顺手给小姑娘往上拉了拉被子，心底无声回答一句:“放心吧，你大哥福气大着呢，不是我等庸俗女子能亵渎的。”
可惜，魏葵没能感受到她的安抚，依旧时不时轻声咕哝几个字，脸上表情十分生动，甚至还紧闭着双眼撇了撇嘴，一副鄙夷模样。
李絮被她折腾出的动静弄得睡意全无，一直到天蒙蒙亮，小丫头醒过来，顶着对大黑眼圈的她终于忍不住问起此事。
魏葵想了想，皱眉道:“我梦见大哥在考场考试，结果有好些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围在他身边跳舞，跟妖精似的。那个方姝也在里面，不过她没跳舞，而是坐在旁边弹琴，还穿了一身白惨惨的衣服，跟出殡似的，哭得可晦气了。我寻思着，她们这样会干扰大哥考试，就上去推她们，结果一下子踩空，梦就没了。”
李絮心悦诚服。
小姑娘的梦可不就是以魏渠为主角的全书剧情的总结吗，一心搞事业的男主角身边桃花不断，却依旧不忘初心，把九成九的精力都投入到大靖社会建设中，简直就是伟光正的化身！
她没敢问梦里的女妖精有没有自己，不过，看魏葵的表情反应大致也能猜出，要么她只记得方姝一人的脸，要么里面的女妖精她只认得方姝。不论如何，都安全过关。
离开前，她慈爱地摸了摸最近又蹿高了点的小姑娘的头，安慰她梦都是反的，考场也不能进女子，他大哥心如磐石，又远在规矩严格的嵩阳书院，女妖精想接近都接近不了，所以不必担心。
结果，这话刚说出口一柱香不到，突然冒出来的方家人俨然就来打脸了。
为加快脚程，最大限度降低意外事故发生几率，这回李絮没有再坚持驾驶自家骡车过去，而是暂用袁老爷借给她的马车。
很巧的是，方家人的马车刚好安排在她们后边，稍微大点声说话都听得一清二楚，松山县东家的事也是这么偶然听到的。
除了方家人之外，还有一家四口也坐着马车跟着袁家商队南下，据说是家中长辈过世，回祖宅奔丧。就像上次南下，商队里除了她们和贺家人之外，其实还有几个搭顺风车的外来人，只是他们存在感太弱，全程没发生交集。
这种事屡见不鲜，商队并非纯粹的商队，因为雇有强大镖师队伍的缘故，很多不敢单独出行、兜里有点小钱的人都会选择给商队头领付钱搭顺风车，有点众筹镖师的意思。
所以，袁家一开始没告诉李絮此事，也是觉得没有必要事事报备。
方家现在名声是不好，所以商队头领报价时还小敲了他们一笔，方家也忍气吞声答应下来。
袁老爷得知后也没多想，甚至觉得，方举人之前教过魏渠，两家或许关系还不错，完全没想到两边昨天才刚撕破脸皮，去找李絮聊天时还主动提了提，说路上如果无聊可以跟方家姑娘作伴，反正她们还是旧识。
李絮伪装过的面容扭曲了下，没有解释，淡淡道:“不了，我现在是李大郎，怎么好跟姑娘家混迹一处，省得毁了人家名声。”又委婉要求袁老爷替她身份保密。
袁老爷从善如流答应下来，勒马走开后却若有所思往后看了几眼方家马车。
李絮本打算井水不犯河水，还硬是把魏寅逼到车厢里坐着，连干粮都在里头吃，自己亲自赶车，就是为了避免被方家人认出，省得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既然方家人的目的地是松山县，他们多半也会在密县分开，同行时间只有一天不到，憋一天还在可忍受范围之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方家人还没来得及作妖，他们就遇上了别的难题。
从新平到密县不止一条路，上次、这次他们走的都是最多人走、也最安全的官道，中途必须要经过密河，跟密县一脉相承的名字，距离密县已经不远。
密河河面较宽，所以没有桥，来往车马需要坐船渡过，否则，只能绕远路到河面较窄处过桥。但，最近的一处桥也在数十里外的上游地带，中间还隔着半座山。
上次渡河很顺利，然而，这回却成了个似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众人看着混浊汹涌的河水、码头处滞留的人马车辆，以及那些洋溢着焦灼不安的面孔，都有些不解，这密河怎么突然就发了疯呢？
“怪了，这里很少不让过河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没看见水位涨那么高了，我十天前过来时才那么低呢~”有人经验老到地比划着水位高低。
还有人忧心忡忡发现，“似乎不止水位涨高了不少，水流也变湍急许多。不然，船工怎么都不肯开船？”
“这水涨得都快赶上去年夏汛了，莫非，这是要发大水的前兆？天呐！”
常走这条道的镖师也说，今日的密河确实有些不寻常，看着比过去凶猛许多，贸然渡河恐怕有人仰马翻落水的危险。
袁老爷跟多人打听完消息，立马打消渡河念头，转道折往上游宋家庄去。
最近的那座桥就在宋家庄边上，现在抓紧时间，或许还赶得及天黑前到宋家庄一带投宿，就是得走一段山路，安全程度较官道大大降低。
要过河的人很快分成几拨，非刚需、怕死的那些直接打道回府，像袁老爷这样必须得过、可能还赶时间的就跟着往西边宋家庄的方向去，还有些不信邪的索性留在码头附近的驿站住下，因为他们觉得明天没准就能过河了，没必要走那么远山路冒险。
最后一个选项，袁老爷本来也有点心动，李絮和其他人却劝他，这河水又不是下雨，停了就万事安好，一时半会恐怕消停不下去，在这等待只是浪费时间，不如拼上一把。
自从上回险被流放，又在大牢里受了些磋磨，袁老爷愈发惜命，这次又请了个十人豪华镖师团，个个目露精光、肌肉鼓胀、下盘极稳，一看就是能一打几的好手。只要不遇到动辄数十人的强盗窝，这帮镖师护着他们走一段山路应该没问题。
为防万一，袁老爷亲自去找搭顺风车的两家人，阐明当前情况，问他们是否要跟着一起走。如果不愿意，之前付的银子可以悉数退还。
大抵是因为赶时间，奔丧那家人毫不犹豫选了绕道。
方举人却不大愿意冒险，想留在驿站，觉得驿站这里人多势众，过去之后也能结伴同行，袁家商队起到的用处就不大了，还能省一大笔护送费。
方太太尤其同意，最近方家琐事繁多，又要举家迁居，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能省则省。
方准跳下车看了看河面景色，觉得那些船工大惊小怪，河水根本没有其他人传的那么湍急可怕。
昨天下午从葫芦街回去后，方姝大受打击，只觉丢脸丢到了姥姥家，简直无地自容，气得失眠了大半夜。
勉强睡着的那么一丁点时间也都是在做噩梦，梦到魏渠、李絮和魏家人都冷冷看着她，嘲讽她不自量力，害人不成终害己，字字如刀。今天起来，方姝头疼欲裂，精神极差，便也没参与到讨论中，被动接受了父母的决定，留在驿站过夜。
袁家商队匆匆离去时，她正跟在方太太身后走到驿站大门外，神使鬼差回头看了眼，目光突然落在一个瘦瘦小小的赶车少年面上。
后者正跟车里探了半个头出来的另一少年说话，两人面容竟都带着股微妙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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